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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下的迂迴進藏路

Sunday, August 6, 2023

(2022年3月23 日– 4 月11日)

在成都就掀起曲折的序幕

探索神秘的西藏是多年心願，但世界屋脊的高海拔總令人卻步。我是去九寨溝都有高原反應，要休息一天才能行出行的人，從平原直飛3,650米的拉薩，似乎有點冒險吧。於是決定採用陸路緩慢攀升，以調節身體的高反。陸路入藏有四條路綫：川藏、滇藏、青藏、新藏。綜合對沿路景色的喜好、住宿的方便、路況安全和海拔的穏定提升，我選了川藏線，並以成都為起點。

新冠疫情以來，只能在國內旅遊，我因而考了個內地的駕照，出行便以自駕為主。但這次考慮到跨越高山時，可能出現高反，同時疫情下管制措施複雜多變，交通和住宿安排都有變數，所以決定找當地旅行社按我的計劃路綫包車包住。有當地司機陪同，加上有旅行社支援，比較放心。後來証明，這個選擇，對我們這幾個澳門 “長者”來說，還是對的。

出發前兩天，便知道有麻煩了– 我和太太因為 “行程碼”內有昆明軌跡，入川西的藏區可能會被拒。但這種管控天天在變，執行情況也因人因地而異，我們決定如期到了成都再打算。結果旅行社在評估風險後，安排了其他四名隊友先出發，我和太太續留在成都，觀望情況，以及等那個昆明軌跡的“星號”，在我們離開昆明兩週後應會消失 — 這算起來也不過是兩三天後吧。

萬里悲秋常作客、丞相祠堂何處尋；青城問道、都江拜水。雖然杜甫草堂、武侯祠、青城山、都江堰都是舊地重遊，但心境和旅伴不同，看到的也就不一樣。而成都以南40公里的廣漢，2021年又再出土了最大的青銅面具，已在三星堆復修館臨時展出。和我身高相仿的古蜀國蠶叢王再聚，頗有久別重逢之慨。在青城山和三星堆打車回程成都，都遇上當地 (即都江堰和廣漢) 的司機。知道我们來自澳門，他們既感好奇 (澳門人在疫情都能來嗎？) 亦顯親切，又都滿有自信的稱讚自己的家鄉，邀我們重遊，我們當然也回邀一下，推介澳門文遺之城。

在成都等了三天，終於等到了做甩「星」馬騮，可以出發往川西走。而比我們早兩天出發的，即使行程碼上不帶星號的四名夥伴，原來也並不順利。因為澳門那時雖沒疫情，但國內的個別把關者並不知道，一律當是境外人，要麼拒入，要麼隔離14天。心情忐忑，要不要取消川藏的旅行？但都已是 “箭在弦上”了，既是 “此生必遊318” ，還是出發吧！

蜀道難，但我們敢登攀！

這次走的主要是川藏路的南綫，即著名的國道G318。做規劃時，探得三月下旬川藏北綫國道G317周邊的藏寨，梨花應會合時盛放，於是計劃首段先往北走，沿G317到畢棚溝、G248南下到金川、丹巴的藏寨，然後才回到G318。理想地要將川西的梨花、藏東的桃花，一籃春花採盡。計劃跟不上發展啊！早兩天出發的隊友，因澳門人的身份在G317上屢被拒進而繞路，第一天已無法去到畢棚溝，而第二天兜兜轉轉到達金川已是晚上。兩天來就只是在繞山趕路，沒能停下看景色，更有隊友太勞累而暈車嘔吐，真可說是怨聲載道 – 載滿317國道！我和太太因為要在丹巴追上他們，便逕向G318進發，然後北上。被我埋怨沒能安排妥當的旅行社吳老總親自駕車，說要一路送我倆，會合前隊後再保駕護航到下一站雅江，確保一切順利他才回成都。隨著信心滿滿的吳總走了半天，果然一路無阻，午飯之後我建議進入瀘定，看一下紅色革命勝地。可是守著路口的疫情防控人員，見我們來自“境外”，堅決不放行。爭辯了半天不得要領，澳門人無法“飛越瀘定橋”，無奈只得折返，到得丹巴藏寨和隊友會合，已是黄昏近晚，勉強還能拍幾張暗晦的藏寨梨花照片交差。今年梨花也較早飄零，這個女兒國、美人谷的芳容不免有點紅顏遲暮矣！幸而翌日清晨天色明媚，稍作登攀，便可見碉樓、藏屋在山林中散佈，伴著藏女在蜿蜒山路上，或背花籃，或趕牛馬，仍是一幅美麗的藏寨畫圖。

從偏近川藏北線的丹巴藏寨，要走回川藏南綫，便要向南攀上3800米的塔公草原。沿途遊玩墨石公園黑色的奇岩怪石，欣賞一下高海拔草原風光和眺望藏區四大神山之一的雅拉雪山。草原上有一所已有千多年的歷史的塔公寺，是藏傳佛教薩迦派著名寺廟，也是康巴地區藏民朝拜的聖地之一，可惜我們沿路玩玩停停，抵達塔公寺時已是黃昏，只能在它關門前十多分鐘，匆匆轉一下。黄昏後下坡沿G248走回南綫G318。我勸說吳總不用再護送了，於是他向東回成都，我們繼續西行到雅江住宿，這裡海拔降回2500米，但比起前一晚在丹巴住宿，還是提升了500米。我們的“反高反策略”是，日間可以攀登高一點，但晚上住宿要盡量在低海拔的地方。這晚大家都沒高反，三星的維也納酒店也符合期望。想不到雅江做核酸會耗去兩個多小時。7時多早起去排隊，到做完核酸後，卻已近10時，小鎮的報告能否提供上載或電子版查閱？很是擔心，千萬不要要回來拿纸本証明啊！今天要到天空之城的理塘蹓躂，匆匆喝下一瓶高原维能，便出發沿天路十八彎急促爬升，翻越4800米的卡子拉山口後在4000多米的高原盤路西行，到達理塘古鎮，已近下午四時。還不敢在4000米的高原住宿呢，為了不想太晚才到達海拔2600米的巴塘，只有一小時可停留在這個「天空之城」。於是和遊丹巴藏寨、塔公寺一樣，留一点遺憾，也留一個重遊的理由。我想，某一個秋天，我會再走一次318。才離開理塘，便收到在雅江做核酸的電子報告，放下心頭大石。如果一切順利，再走半天便可入藏了！

踏足西藏，心情澎湃！我來了，我又走了！

金沙江是川、藏兩省的界河，318國道過河的地方叫金沙江大橋。橋中間有一牌坊，就等於是界碑吧。一面寫着 “西藏欢迎您”，另一面寫著 “四川欢迎您”。是的，我描寫得很準確。因為兩番確認過。

從住宿處四川巴塘到金沙江大橋只有不到一小時的車程。未到上午十時，我們已駛過 “西藏欢迎您”，來不及拍到它。襯著車要慢行排隊候檢，我下車踏足金沙江大橋的西藏方，回望牌坊，拍了 “四川欢迎您”。首次踏足西藏，心情澎湃！

我們受查經驗可豐富了， “藏易通健康碼”、行程碼、核酸報告全部齊全，檢查人員也很滿意，於是整車放行。駛過了金沙橋時看一下時間，剛好過了十時。車內眾人鼓掌歡笑，氣氛熱烈。從3月23日到成都，迂迴西行，折騰了8天，總算踏足西藏了！

繼續在318西藏段上行駛約一小時，來到昌都檢查站。這個關卡較嚴，乘客要下車過關做入藏的電子報備，填寫行程資料。工作人員也熱心幫忙，我們澳門人要額外多些手續，終於也順利完成。步出關門，迎面山坡上竟還有一群“藏猴”歡迎您，確認我們川藏之行，入藏成功！

有時候，反高潮會突然出現。咦，我們的包車司機呢？

“成都新都區昨日有一病例，你住址屬那區。不能進藏！”。

“但我们離開成都已6天了，他行程碼又不帶星，有健康綠碼，又有核酸報告…”

就這樣，盡管成都就只一個無症狀病例，也没被列風險區，我們的司機還是被擋。爭論之下，防控的官員開始不耐煩了，“你們再不折返，我們便要將你們所有人隔離！因為你們和司機是親密接觸者，全部隔離！”

怎麼辦？立即聯絡旅行社：“能不能改為我們自駕？能不能在最近的地方派一個司機來？” “入藏的旅遊營業車和指定司機都要提早一兩天申請，加上我們無論由成都或拉薩派司機都要開兩天車才到昌都，況且這個疫情防控關口太嚴，即使換了司機你們可能仍過不了…”一頭烟的吳總如是說。也是的，我們這6個稀有澳門品種，這裡的防控人員一定記得，大家覺得再闖關有被隔離風險，還是走為上著。於是我們安慰極度沮喪加惶恐的司機，決定折返成都！

同日下午一時許我們就已折返金沙江橋，再看一次 “XX歡迎您”！西藏，我來了，我又走了，才三個小時！然後從金沙江橋到成都，將要疾馳700公里。我們

又再經過巴塘、理塘、天路十八弯，經過折多山口還飄大雪，仿如虚幻的時光倒流。晚上回到雅江的維也納酒店，櫃台的姑娘還認得這6個人，怎麼又回來了呀！我們開懷笑說：“是啊，我們已到過西藏，明天回成都呀！”

西藏的初春 — 冰川皓皓雪谷茫茫聖湖解凍桃花綻放

既然蜀道難於上青天，我們便上青天吧。旅行社說查得成都飛林芝絶對沒問題，就這樣不折不撓的六名澳門人，離藏兩天後又回來了。林芝機場出來，先排隊一小時做核酸，然後開始去西藏的景點，雖然天色陰暗，不掩我們的陽光心情。行程第十天了，路途多彎，但終能如願以償。原本從川西入藏，第一個重要景點，是昌都的然烏湖。於今不改初衷，我們先往東行，跨越4700米的色季拉山口、經古鄉湖，一一打卡，然後夜宿波密。雖然是乘飛機入藏，但在國道317、318來來回回於三四千米的高山多日，我們已適應了高海拔。翌日繼續東行再闖昌都，今次順利過關。路過盔甲山觀景点，雪山和綻放桃花白紅相襯，而到得米堆冰川，則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。然烏湖冰封正在消溶，但見湖面冰裂，水冰異色，或藍或青或白，別有姿采。

遂了看然烏湖的心願，我們掉頭西行，仍回波密住宿。初春到西藏林芝，主打景色自然是波密縣的桃花了。“波密桃花何處尋？岡雲杉林英繽紛；桃花溝岸早開遍，倾多鄉有達龍村”。心中批評多年，那首「清明時節雨紛紛」最後那句不押韻。想不到為了記錄行程軌跡，還是偷用了。桃花溝的野生桃花，漫山遍地，在青粿、黃花、雪山的烘托下，不做作，就是美。你可在野外取景，也有農家開放私家園林，收費每人十元左右，有時還有茶水奉送。疫情期間，遊人甚稀，藏民生活艱難，我們也樂於幫襯。其實在平日的桃花時節，這裡鄉間的小路會嚴重堵車，桃花樹下滿是人潮。我們雖然因為疫情管控，波折重重，但難得有機會静享美景。看完桃花後趕路到海拔3700米的魯朗小鎮住宿，預備翌日一早繼續西行，將要長途跋涉，再次穿越色季拉山口，目的地是318國道上的重要景點 — 雅鲁藏布江大峡谷。魯朗小鎮是廣東省重点援藏旅遊項目，渡假式的酒店硬件非常宏偉豪華，但好像就只得我們幾個住客，真擔心它在疫情下怎樣捱下去。尤其這夜持續下大雨，更顯荒涼。

在西藏旅遊，真要隨遇而安。一夜雪雨，把色季拉山口封了，我們在國道等上兩小時才解封，再在雪路慢駛近兩小時才回復正常。不過期間車內仍然氣氛熱烈，驚嘆連連。皆因雪山大谷雲霧縈繞，我們南方人沒多機會見到。路途險阻遙遠，抵達雅魯藏布江峽谷景區，已是下午四時，而且天色陰暗有雨。既來之，則安之吧！我們匆匆趕上峽谷南綫昂貴的景觀車，既往高地俯瞰大峽谷，也到谷底看洶湧江流，冒雨多角度欣賞雅江和兩岸桃花。神聖的南迦巴瓦雪峰看到沒有？不肯定是否見到它的全貌啊！總之風起雲散雨收之時，曾數次見到它的矇矓身影，又瞬間消失。緣也！

雅魯藏布江北岸的索松村，是看峽谷晨曦的著名景點，可惜村內的住宿只接待國內同胞，我們只好留在峽谷南面住四星大酒店。翌日天未亮，酒店重門深鎖，當然也無人當值。幾個澳門長者絶不猶疑，翻牆而出會合司機過江入村。夜雨早就停了，索松村的晨曦乍現，濃霧漸淡，皓皓雪山峽谷出現，桃紅掩映，還有犬馬相戲點綴景色，真不枉我們不辭勞苦早起而來。

離開峽谷，我們在往拉薩的路上，在巴松措留了一晚。平平無奇的湖加一個小寺廟，雖有雪山做背景，但對這十多天來已 “見慣大場面”的我們，真覺得不怎麼樣。原本的計劃是再深入到新措和桑通牧場的，但最後一段3公里的路，只可步行、騎馬或騎摩托前往。隊友們已疲累了，司機也不大願意去，只好作罷。於是我又多一個下次再來的藉口。

我們原本經旅行社包車包酒店由川入藏，就以到拉薩當天為止。但我們剛入藏便要折返成都，再自費買機票飛林芝，還是因為司機是來自成都的 “疫區” 之故。雖說是不可抗力因素，旅社還是有所補償：送我們四晚酒店和四天在拉薩的包車行程。這種負責的表現，深得我們讚賞。日後旅社的吳總成為朋友，新疆之行也再找他，甚至同遊，這是後話。

拉薩的旅踪要另文詳叙，倒是一趟聖湖之旅可以在此一記。西藏三大聖湖，除了伴著崗仁波齊神山的瑪旁雍措遠在阿里之外，另兩個：纳木措和羊卓雍措離拉薩都只約半天車程。今次本想三聖訪其二，尤其打算在纳木措 (挑戰海拔4718米) 住一晚，細看天象聖門的奇景。聽說纳木措湖面仍是結冰，顏色雖不是最美，但當有別緻之處。正想和包車師傅落實行程時，才知道因為天氣反覆，近日納木措發生了多次交通意外，政府決定關閉景區，待天氣轉暖後才重開。這次旅程早就習慣了臨時改動和取消，也沒甚麼不高興。反正初春去結冰的納木措真有點辛苦，西藏還會再來的，就留待某個夏天才去吧。

羊卓雍措的海拔稍底有 4440米，已經完全融冰了。它距拉薩才百多公里，可以即日來回，但要翻過5030米的甘巴拉山口，再下山落到湖邊。在山口海拔 4998米處有觀景台，是俯瞰羊湖的絶佳地點。天氣好時，可以看到7206米的拉軌崗日山的主峰 — 寧金抗沙峰凌駕湖上。我們雖遇晴天，但有積雲，小雪山是看到一些，但和寧金抗沙峰無緣。羊卓雍措藏語意思是“碧玉湖”，在藏人心中被看做是“神女散落的緑松石耳墜” 。攻略說：在不同時刻的陽光照射下，在不同的高度俯瞰，湖水會有不同的藍色。從甘巴拉山口開始，沿路下坡正好有幾個觀景台，可以體驗一下。不過每個觀景台都有威武的藏獒、可愛的小綿羊、笨笨的藏牦牛要和我們合照，都忙得忘了探究湖水的顔色了！